第九十八章 幼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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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麒裹紧身上的衣服，抵挡着已经悄然散布开来的寒意。不知不觉，已经快到中秋了。今年的中秋跟往常一样，在萧麒眼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反正自己早就没了家人，本来在别人眼中如此温馨和睦的一天，萧麒也就是一个人过，也就渐渐地成了平淡的一天。只是每每想起还是会有些暮然的伤感。抬头看了看已经徐徐垂下的夜幕，萧麒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天国的父亲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正委身于杀父仇人身边而且还有点爱上了他，究竟会作何想呢？父亲，恕女儿不孝吧。家人、爱情、生命这些美好的话题，本该是让人听到就能振作起来、冲出囹圄的强心剂，可是在萧麒这里就成了提都不敢提的催泪弹所以萧麒唯一能做的就是投身到繁忙的政务当中去，让自己彻底忘了一切。

似乎地面上有些枯黄的草儿也读懂了萧麒的悲哀，正进入一年中最为颓败时期的它们如同与萧麒同经患难一般，一阵萧瑟的风吹来，洒下枯黄的颜色，也给萧麒洒下了忧愁的情调，那地面上的草儿便也纷纷低下了头，不知道是在祝福着萧麒还是品尝着她的悲伤。萧麒却微笑了一下，酬谢一般，又像是告诉众人，自己没事。朱唇轻启的瞬间，很是让人着迷。自己的心早已坚如磐石。

不知不觉中，萧麒心中那明镜一般平静的心思突然被持续不断的马蹄声打断，萧麒抬起眼一看，耶律隆绪在萧挞凛、萧继先的护卫之下纵马而来，他还很年轻，可是萧麒怎么看都觉得他的眉眼越看越像耶律瑾了。随后，耶律隆绪从马上翻下来，跪在了萧麒面前。

“母后娘娘，儿臣回来了！”耶律隆绪的声音非常洪亮，比他那谨慎平静的老爸显得更加阳光，年轻多好，萧麒此时此刻甚至幻想着，为什么自己不在像隆绪这么大的时候遇见耶律瑾呢？少了些思考，却多了些天真地互信，那样也许二人之间就能少很多事，萧麒在内心羡慕着耶律隆绪，羡慕他那澄澈、空灵而又一触即破的同年，羡慕他那仲夏夜之中青春懵懂的约定。

“嗯，隆绪，都打倒了些什么猎物？”萧麒轻轻地张口，微笑道。

“母上，看这里吧。”耶律隆绪神秘地笑了笑，虽然在萧麒眼里耶律隆绪现在就是一张纯白透明的纸，自己一眼就能将他看透。可是耶律隆绪却并不这么认为，有时候天真好强的他还会在母亲面前故作些深沉，似乎期待着长大，期待着拥有父皇一般的成熟。

“隆绪，不要再卖关子了，跟为娘说说，打了些什么？”平日里贤明聪慧的萧麒此时此刻就像个十二岁的小姑娘一样，被耶律隆绪扯着手到处乱跑，萧麒并不是还年轻，也不是想装嫩，只是舍不得去打断这片刻的纯真与美好，她宁愿装成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少女，被耶律隆绪带着到处乱跑，看着他志得意满的样子，萧麒心中也泛起一阵忍俊不禁。

“母上来看嘛！”耶律隆绪看着母亲还有这份好奇心，反而继续卖起关子来了。随即他拉着萧麒走到了自己的猎物面前。

“这么多啊，隆绪真厉害。”萧麒轻轻地抚了抚耶律隆绪的小光头，微笑道。萧麒经常笑，有的时候会笑得倾国倾城，但是唯有在这里，她笑得最为真挚，因为她看到了生命的成长。丰富的猎物垒得像一座小山一样高，隆绪也长大了，也能拉得开弓了，萧麒仔细地打量着耶律隆绪，从他身上发现了一个又一个成长的印记，当她再次闭上眼睛的时候，听到的却是自己在床上痛苦地挣扎时，那黑暗中的第一声啼哭。没想到自己的孩子成长地这么快，似乎在萧麒眼中，他昨天还只是个小襁褓似的。眼见着耶律隆绪一天天地成长着，萧麒的心中也是一阵阵强烈的自豪感，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也许这就是为人母的骄傲和惊喜吧？这懵懂可爱的小生灵，就像是上天给萧麒最好的馈赠，这从她体内诞育出的生命，她的骨血给了他生命的喜悦，随之这喜悦洋溢在这个收获的季节，驱走了萧麒心中的寒意。虽然萧麒无法形容这种美妙的感觉，但是她朦胧之中似乎看到了自己的生命被延续了。那甜蜜却一点不显腻的味道，比最好的雪梨汤还要更令萧麒觉得欣慰。是啊，耶律瑾，此时此刻，虽然你这个我最亲爱的仇人不在场，但是你也能感受到，对吧？隆绪儿身上流着你的血，他的身上长得是我的肉，他也会变得像我们那么年轻，那么成熟，他也会和一位女子在浪漫的橘红色大火中相遇，在寒冷的冬天点燃爱情的火，随即他们也会诞育新的生命，那也便是你我的血肉，最后，他们会含情脉脉地对视，直到消失在一片灿烂的夕阳之中……这样，我们的生命也就延续了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萧麒觉得自己真的好幸福，无论自己跟丈夫之间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自己现在有了孩子，孩子将来也会有孩子，他们不停地繁衍生息，也就将自己的生命无限的延长，将生命无限的循环，这种意义上，也许一个母亲是最幸福的人，因为她在这无尽的繁衍生息和轮回斗转中永恒了。

轻抚着耶律隆绪的臂膀，萧麒在内心真挚地说道：孩子，你可知道，你就是这草原上最美的美景。因为你是我亲手放飞的雄鹰，你是耶律瑾他最为心爱的骏马啊。萧麒没有多说什么，静静地享受着这为人母才能独享的、来自生命的喜悦。

“对了，隆绪，为娘能不能问你一下，为什么这些猎物都是狼啊、鹰啊的，这段时间，草原上不是有很多黄羊和小野兔么？”虽然那为人母的喜悦一时让萧麒沉醉，但萧麒学不会溺爱自己的孩子，此时此刻看见这些猎物都是些大型动物，萧麒突然间觉得有些奇怪，或者说已经知道耶律隆绪在想些什么了。

“娘，这草原上的这些食肉动物，整天不把别人的命当命，为非作歹的，它们那么凶，儿臣想着替那些黄羊和小兔们伸张正义，锄强扶弱，于是就这样了。”耶律隆绪的眼神有些复杂，既有些做大英雄一般的豪迈之情，又有些对这些食肉动物的不满，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让萧麒觉得有些忍俊不禁，小孩子总是这么纯真，难怪有人说人性本善呢。但是随即，萧麒就变得认真了起来，他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耶律隆绪的背脊，与隆绪四目相对，半天不言语，看得隆绪都有些奇怪了，半晌，耶律隆绪终于开口问了一句：“娘亲，怎么了？”

“隆绪，娘很钦佩你这种锄强扶弱的勇气和正义感，这样很好。只是以后你的心不要变，可是头脑要放灵活些。”萧麒的一句话说的隆绪有些似懂非懂地，看着隆绪眼中那费解的目光，萧麒继续往下说道：“可是这样，隆绪你有没有想过，没有苍鹰和灰狼，这草原上会怎么样？”

“可是那些宫女们跟隆绪讲的故事里，狼都是坏人啊。”耶律隆绪费解地回答道：“没有了坏人，这草原上不久和平许多了么？每个动物都有自己生存的权力，且这权力再也不会被侵犯，这样多好呢？”“可是隆绪，没有了狼和老鹰，兔子和黄羊的数量就会变多，它们就会啃食地面上的牧草，这样时间长了，牧民们的牧羊就没有草吃了。这样，牧民又怎么办？这些你都想过么？”萧麒平静地教导着自己的孩子。

“这……这……对不起，娘亲，隆绪没有想到这么多……隆绪又错了……”耶律隆绪此时此刻才明白自己做的并不是英雄，而是笨蛋，经母亲这样一番提点，恍然大悟的同时，心情也跌倒了低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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