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天真周侯

魏嬷嬷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有心袒护那几个奸猾之人，被拿下的丫头奶口听得她如此维护，也喊起“冤枉”来了。

琉璃在后面刚就把幺娘哄了哄，拿软缎擦去了她身上的秽物，吩咐丫头赶紧请个儿科大夫来看看，才一脚踏出院子，恰好听闻魏嬷嬷强词夺理颠倒是非，于是也冷笑一声：“好大的口气，凭是什么人的闺女侄女，难不成有个老子在天上罩着，底下的人就可以敷衍了事？这位妈妈既然觉得行为怠惰、疏慢主人、阳奉阴违、谋害小小姐是‘知情识趣’？想必妈妈也是这样当差的了。许嬷嬷，这位‘知情识趣’的妈妈是哪里来的？”

魏嬷嬷恼羞成怒，喝道：“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管我们家的事？我乃太夫人亲点了侍奉老爷的，随便阿猫阿狗，也敢驳我的话？”

跟在魏嬷嬷身边的小丫头子只朝她小心使眼色，魏嬷嬷根本就没注意，或者注意了也懒怠管。

琉璃将幺娘递与丫鬟中最稳重的那个抱着，不怒反笑，踱步上前：“听妈妈的语气，竟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不认得您这尊大佛了。”

见魏嬷嬷面露骄矜之色，之前和许嬷嬷一番交锋中也只知道为那几个刁奴辩白，对小小姐甚至一字不问，琉璃心中已有十分不悦，话头一转，“然而您有来历靠山，就可以枉顾您家小小姐的性命，纵容奶口、丫鬟磋磨主人了？”

魏嬷嬷自然知道那几个人究竟是什么德行，只嘴上一味地强硬：“我们家的下人，勤勤恳恳了一辈子，断没有你说的这样的，怕是你——也不知道哪里蹿出来的搅家精，什么阿物儿在这里指手画脚，安得不知道什么心，红口白牙的诬陷她们！”

琉璃冷眼一瞪，从丫鬟手上抽下那团脏污不堪的襁褓，劈头盖脸甩魏嬷嬷一头：“既然这东西都能被你吹成勤勤恳恳，就烦劳妈妈顶着这一头的‘勤勤恳恳’去回话吧！到了上房，自然有人告诉你我能不能‘指手画脚’！”

不管魏嬷嬷气急败坏地撕头上的襁褓，琉璃叫许嬷嬷直接拖着魏嬷嬷和那群刁奴去上房，许嬷嬷因知道琉璃是外人，又是先主人的至交，周侯再生气也不会与她为难，也就是无论怎样她都扛得下后头的事，于是不管会不会得罪人，真个压着魏嬷嬷等走了。其他几个丫鬟尤其是跟着两位小姐管事的大丫头无不暗想：她如此强横，又心细敏锐，倒是个治家的人才。

琉璃抖着手帕扇了两扇，把脸憋成了包子，又深深吐出来，把手帕一收，借着丫鬟抱着抚了抚幺娘的额头，略微有些热，但是比她设想的情况要好一些。

幺娘一天天里又饿又冷，乍然吃了顿饱饭，又裹进了暖暖香香的衣服里，已然砸吧着小嘴睡了，琉璃的动作都没吵醒她。

琉璃又摸摸她滑嫩的小脸，突然就知道了为什么她答应护着周芳和幺娘平安时，林夫人会表现得仿佛是她已经同意了进门一样。

在外面终究是鞭长莫及，不解世事的周侯父子，身边又有魏嬷嬷那般的老人，如何能顾得了这小小的一团人儿。

一路走一路想，片刻就到了上房。

上房灯火通明，周侯显然已经得到了消息——其实他本也未曾睡下，自发妻去后，他每日每夜沉在回忆里无法清醒。林夫人早已经深深地融入了他的骨血和灵魂，人不在了，却仿佛还在。有时他甚至分不清现实和幻想，有时候仿佛林夫人还活着，就在身边言笑晏晏，有时候又因为刻骨的相思之痛而深切地知道她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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