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奴才心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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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家的两个小孩子都还未取大名，一个生在廿七，就叫廿七，一个生在初九，就叫初九，廿七是哥哥，瘦骨伶仃的半个壮劳力，初九是妹妹，枯瘦如柴，鸡胸佝偻。

琉璃知道贫穷是常见的，她亲眼见过太多赤贫的人家。甚至她可以说，这个严家已经算是不错的人家了。他家的孩子虽然饥饿地成长，虽然早早的就要出劳力、虽然会被当牲口一样贩卖，他们总还是活下来了。比起那些活不过三岁就夭折的小孩子，廿七和初九要幸运得多得多得多。然而知道归知道，亲眼看见是亲眼看见。琉璃设想了一下霏霏和奴奴若活成这面黄肌瘦鸡胸驼背的样子，那简直让人不寒而栗。

跟着琉璃一道过来的村正瞅着两个孩子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样子，眉头就皱了起来：“老七家的怎么一点规矩没有，就这么把两个娃往人跟前一放。”

琉璃和和气气地说：“大嫂心里急，我如何不懂呢？往常每每见别处，一家子得了三个孩子，只能活一个，他们家的孩子这么大了，可见家里也用了心。大约是村中族老们帮衬过，您村里倒是极好的。”

村正心中十分熨帖，道：“我们都是穷人，只帮得上一把黍子一把糠，不比太太家里，尊老爷是文曲星，太太就是活菩萨。”

琉璃一笑：“不敢，不敢。”又问两个孩子几岁了，会些什么等等。

廿七憨，只得一把力气，初九小，连话都说不转，严家大媳妇听两个孩子磕磕巴巴的回答，差点没晕过去，生恐琉璃不中意。琉璃却不大介意，心眼实诚才好，笨一点更好，她家脑瓜子灵活的太多了，不缺这两个。

琉璃一五一十问了，道：“却是好孩子，虽然年纪小了些，按理钱得按幼儿的给——”琉璃看见严赵氏和二媳妇脸色一变，自己话锋一转，“但看在你家佃了我家的地，伺候精心，我也不愿十分压价，就当是为了咱们两家的缘分罢。不过，这样的好孩子，大嫂子真舍得与我？”

大媳妇闻言，心中好生酸楚，身上掉下的肉放给别人使唤，她何尝舍得？不过是今日不舍，明日恐怕孩子连命也没了，故而眼含热泪应道：“东家仁厚，跟东家去，是他们的福气，有什么舍不得？我们当家的也肯。”

严赵氏和二媳妇因惦记着牙婆价低，转手卖了还要再挣一笔，倒不如给了琉璃，好歹是读书人家，总比矿上或老鳏夫的好，于是也千肯万肯，琉璃遂按市价死契买小厮小丫头的价格买了他们兄妹俩，总共给了二十两银子，又额外加了一些尺头。

严赵氏接了银子就收好了，老大媳妇连银子边都没摸着，二媳妇瞅着那尺头是上好的细布，印染漂亮，有适合她的，也有适合她夫君的，心里像被耗子乱钻似的，恨不能扑上去披在身上。大媳妇则偷偷摸摸地看着孩子，强颜欢笑还要谢谢琉璃出手买了去。琉璃不忍见此情形，但却硬着心肠不放回两个孩子——升米恩斗米仇的事她见得多了，倘若这回她不带走两个孩子却白给那二十两了，下一次两个孩子依然会被卖走，而眼巴巴等着她给钱的，却又不知道会有多少了。

琉璃站起来，示意小厮一手牵一个小孩子，道：“两个孩子我就带回去了，租子我点检过了，该交代的我也交代了。过几日镇上粮行代我收租，有劳老村正帮一把手。天色不早，我还得回去呢，就不打扰了。”

就这样，琉璃在严家一家人或艳羡或悲伤的情绪中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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