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雾起（一）

2012年12月27日。凯南自治区首府启化市，安爵府二楼，贞天安私人起居厅。

“当时没想那么多”，人民军空军歼击航空兵1团团长，连续两届“金头盔”获得者蒋家冀上校，在镜头面前显得从容不迫，“敌人在天上，那就把他打掉。作为一名歼击机飞行员，这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

他的四川口音清晰可辨，长相也只能算是中等耐看，但他的眼神却仿佛鹰隼一样锐利，毫无疑问地属于头顶那片天空。这就是王牌飞行员，真正的空战英豪，站在蒋佳冀面前，就连采访他的中央台女记者都变得心潮澎湃，提问题时“嗯”、“啊”、“呢”之类语气助词接连不断。

/岂止是她。/贞天安张成栋松松垮垮地躺进红木长椅，右手探出机顶盒遥控器，把电视声音又给调高了五格。/我给他授勋的时候，笑的差点合不住嘴。这世上，果然还是有那种天生的英雄啊。/

奥莉薇拉就在他的身边，同样津津有味地看着新闻频道。“我敢打赌，明天成都军区就会叫他回去作报告。”女孩熟练地操作着紫砂茶壶，一滴也没让茶水漏出来，“下一站就是北京。当然，别的战斗英雄也都会过去，但蒋上校肯定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位。”

“我给他别勋章的时候，几十盏闪光灯噼里啪啦全都在亮，”张成栋换了一个更能优待腰椎的姿势，顺手从奥莉那里接过粗犷的茶杯：

“寻常人当时就会闭眼，不习惯的还会被吓住。可老蒋就眨了两下眼皮，回礼的时候动作那叫一个标准......不服不行啊。”

“从蒋上校的履历来看，他已经很习惯和媒体打交道了。”奥莉薇拉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凉茶，凑在嘴边轻轻地啜饮起来。她今天穿的比较随意，女款T恤配牛仔七分裤，露在外面的那截小腿丰润可人，恰好位于雇主的眼角余光。“不过，今天开始才是真正的考验，”女孩有意无意地把左臂搭上扶手，白T恤上的花体字母顿时就是一阵晃动：

“人们会像明星一样追捧蒋上校，就连早茶吃了几个小笼包都想知道。他会把同样一个问题答上一千遍，在一百个礼堂念上一百遍毫无变化的稿子，最后连标点符号都能倒背如流。说实话，我都有点同情他了。”

“听着像是漫威那部《美国上尉》。”张成栋望着眼前的液晶宽屏，只觉得王牌飞行员的面孔越来越模糊，似乎变成了一个戴着飞行头盔的抽象符号：

“我倒是有点羡慕他。老蒋就算再忙，也是跟本国人打交道，我从晚上开始，每天都得陪着商会那群人应酬外商。这帮家伙的鼻子也太灵了，仗才打完两天，就成群结队地往凯南这边跑！”

“我已经和商会那边打了招呼，告诉他们‘章秘书长’肠胃不好，最近不宜饮酒。”奥莉薇拉耸耸肩膀，“但他们肯定不会当回事的。即便请的是外宾，那伙人也会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灌下去成箱的黄酒白酒。说句实话，我从来没喜欢过这种待客之道。”

“用同胞正在遭灾，没心情搞娱乐这个理由，大概能让他们收敛一些。”张成栋抱臂于胸，下意识地叹了口气。“其他那些说法，统统没用。酒场永远都是这个模样，你不可能在那里找到真情实意，得到的只有宿醉、胃炎和不治不行的脂肪肝。”

“很有哲理，老大。”奥莉薇拉接过老板的空杯，娴熟地续上，“所以我擅自做了个决定，告诉他们章秘书长只能去敬第一轮酒，否则就会错过部长会议的召见。他们没有对此提出任何异议，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民不与官斗’。”

“我谢谢你这份好意，”张成栋迅速把目光转向奥莉薇拉，眼神就像冰锥一样锐利：

“但你能不能解释一下擅自行动的理由？如果方便的话？”

“为了满足你的愿望。”奥莉调皮地笑了笑。她把小手放上老板的肩膀，就像安慰生气的哥哥那样，柔声说道：

“还记得吗？昨天你看望完人民军伤员，临上车前嘟囔的那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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