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对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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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决

那年，张永生和吕卫国测绘完中印边界的坎拉河湿地，回到北京就请假去东北看望朵玛。他坐火车，倒汽车，辗转两天到达东宁县，在县武装部借了辆自行车，费尽周折找到了三岔口镇草料沟村朵玛家。邻居告诉他，朵玛到镇卫生院生产去了。热情的邻居把他当作了牛晋辉，向他介绍了牛晋辉与朵玛结婚离开后，朵玛一个人面对的苦难经历。

朵玛出身蒙医世家，爷爷和爸爸都是村子里的医生。在朵玛很小的时候，她的父母到山上采药遇到了狼群，连个尸首都没有留下。朵玛的爷爷又当爹又当娘，含辛茹苦把朵玛养大，视为掌上明珠，把她培养成为村子里的赤脚医生。老人家一直想为朵玛招一个上门女婿，为他家传宗接代，给他养老送终。牛晋辉和朵玛恋爱，老爷子非常高兴，特别是牛晋辉表示转业后到他家落户，让老爷子喜出望外。

去年，牛晋辉休探亲假，转道鸡东来看朵玛，正赶上老爷子病重。老人家感到自己天数已尽，非要看着朵玛和牛晋辉成婚。牛晋辉不忍心违背老人的意愿，就按照蒙古族的风俗把婚事办了。牛晋辉回部队不久，老人家就过世了。朵玛为了不影响牛晋辉的工作，一个人强忍着悲痛安葬了老人。朵玛一个人支撑着村里的卫生所，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她仍不辞辛苦地为大家忙碌着，直到这月初，才被镇卫生院接去待产。邻居说到这里不说了，还流下了眼泪，直唠叨朵玛是个苦命的人。

张永生问朵玛是否生了，邻居直摇头不说话。他为了封锁牛晋辉牺牲的消息，也没有说明自己的身份，只想早一点到镇卫生院看望朵玛。

热情的邻居一直把张永生当作牛晋辉，强留他吃了午饭，才依依不舍地把他送出家门。

张永生马不停蹄地赶到镇卫生院，看着指示牌，直奔妇产科。他看到一个穿白大褂的女医生，赶上前问：“同志，请问朵玛，仁丹朵玛住几床？”

那女医生瞪大了眼睛，惊异地上下打量了张永生一翻，可能是看到他穿着一身军装，慌忙搭话说：“啊，您是——朵玛的爱人吧？”

“啊，我是他爱人——”张永生本想说“我是他爱人的战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要封锁牛晋辉牺牲的消息，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让朵玛知道。

“你怎么才来呀？”那医生盯着张永生埋怨道。

张永生喃喃地说：“有任务”。

“任务，任务，你们这些当兵的就知道任务！”女医生一脸的愤慨，哏哏地说。

张永生看到女医生那凶神恶煞的样子，声音更细了，怯怯地问：“生了吗？”

“生了。”女医生瞪了张永生一眼，狠狠地挤出两个字。

“在哪儿？我去看看。”张永生依旧怯怯地问，瞪着他那凸起眼珠子从他那厚厚的眼镜片后看着那一脸冰霜的女医生。

“在这儿。”女医生指着身边童床上的婴儿有点生气地说。

张永生俯下身看那婴儿，用手触摸了一下他那粉嫰的小脸蛋。那婴儿冲张永生笑了，“啊啊”地叫着，摇着两只小手，弹着两条小腿儿，像是见到了久违的亲人。张永生一下子兴奋起来，扫除了一直压在心头的悲哀，笑着说：“呵呵，他笑了，他笑了，呵呵，他妈呢？我去看看。”

女医生那明亮的眼睛一下子黯然下来，与刚才那盛气凌人的样子判若两人，低声细气地说：“同志，我知道，我们知道，朵玛是军属。我们已经，已经尽力了。”

“你啥意思？”张永生怔怔地看着女医生，凸出的眼珠子几乎顶上了眼镜片，又追问一句：“啥意思？”

“你老婆难产，大出血——”那女医生垂下眉，低沉地说：“她说，保孩子，一定要保孩子。我们，我们真的是尽力了，想都保，没保住。”

“你们怎么能没保住，怎么能没保住呢？”张永生丢开孩子蹦了起来，声嘶力竭地喊：“你们医院是怎么搞的？”

“同志，你冷静，冷静一下。”女医生扶着张永生轻轻地说，“我们——真的是尽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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