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棂番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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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者。她在心里这么定义。

可不知是刻意的收敛还是什么，等到金光完全消散时，那修长身影的四周已经没有半点趾高气扬的架势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温柔凝视她的目光。

“是谁？”她禁不住在心里疑惑，因为即使这么靠近，她依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也仅仅只是疑惑，丝毫不想要探究。

“我谁也不是。”很神奇，他似乎听到了她无法出口的疑问，而且还用跟目光一样温柔的声音回答了她！

可毕竟她已经过了抱有傻傻奢望的那些年月，她丝毫不因为觉得这是给她的回答而激动莫名，也没有继续发问试图佐证什么，只是径自望望天望望地，站立在流逝与否都无甚差别的时间里，固定着永恒。

他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眸光深邃地望了她一会儿，然后便很自然地背靠着她席地而坐，打开随身带来的一本簿子，低下头认真地进行着什么。

感受到那宽阔脊背的力量，她似乎提起了一点早已寂灭的兴趣，开始探出枝叶，仔细地打量起这个搅动她如同一潭死水般生命的人。不过很奇怪，即使她已经可以数清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却还是无法看清他的眉眼，唯一清晰的，就只有一双骨节修长的手，以及纸面上那只蓝得通透的眼睛。

那是她所见过的最纯净的蓝，仿佛是在秋高气爽的时节，选一天万里无云的日子，将天空最深处的洁净萃取浓缩，如此，才有了这干净到没有一丝瑕疵的色彩。一瞬间，她感到自己的魂灵好似被荡涤了一番，所有在这近乎永恒的孤寂中积攒的阴郁就这样尽数散去。她好像又回到了那缅怀歆羡的时候。虽然，她依然站在原地。

“好看吗？”手指突然停下了正在进行的工作，看了一眼头顶碧绿的树冠问道。仿佛真的心有灵犀一般，虽然他好像只是在自言自语，可分明每句话都是在说给身边唯一的她听的。

她为这问句呆了半晌，还没确定要不要回应，就见他自顾自地笑开，依然看不清晰的眼角眉梢都是真切的笑意：“这是我最满意的一幅呢。不过，还是不够。”说完，他又低下头继续动作，努力用细致的笔触让画上那只眼睛变得更加深邃、清澈。

而被震惊了的她直到这时才回过神来，看着他认真的侧影和那纯粹的色彩，心底竟生出了一丝柔软。

“很好看。”她在心里这么回答。不管他刚刚是不是在自言自语，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能听到她的声音。

修长的身影背靠挺拔的树干，轻风拂过发梢与叶尖，在阳光下美成了一幅剪影。

之后的日子过得迅速而平缓，转眼就从暮春变成了秋末。他会每天都在朝阳初升时凭空来到她身边，坐在树下细心描绘同一幅画，也不多说什么，只偶尔会问“这个颜色怎样”，但旋即又会自答“好像不太好”，仿佛真的知道身边有一个不能言语的她存在，因为每次他的自答都与她不能出口的想法一致。

很神奇对不对？但遗憾他并不是真的能听到她的声音，因为他第三次来的时候她就尝试着问过他各种问题，可她得到的回应只是他在风拂过树梢时片刻的抬头而已。

不过即使这样她也不觉得难过，毕竟那隐藏在他自问自答里的默契已经足以弥补她在漫长岁月中的孤寂了，所以现在的她满足于在下雨时做他头顶的遮挡，满足于每天日出日暮跟他问安道别，纵然他无法听到，但却用他的陪伴实际地充实着她的空虚。

可就在她以为他无声的陪伴可以更长久的这一天，山顶呼啸的狂风中，他却说，他该走了。

这一天的日出并没有随着黎明升起，天边越来越密集的云层也让迟迟没有等来他的她心底生出了隐隐的预感。

好像有什么要来改变现状这平淡但不寂寞的日子了，可能再也见不到他了。她不禁在心里这么想着。

没来由的恐慌如冰凉黏腻的蛛丝一般将她紧紧缠住，就连他的出现都没有让她从那虚幻的束缚中挣脱，反而从能够看清他面目的这一刻开始，感觉被缠绕得更紧，更密。

空中的云层此时已经变成了深沉的黑灰色，视线尽头更是时不时落下像是在捕杀猎物的巨蛇一般狰狞的紫色闪电。猎猎山风中他终于又一次凭空出现，可这一次他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带来任何的画具，只是在眉眼越来越清晰地走到她身边之后轻声道：“我该离开了。对不起，不能带你一起。”

山顶愈发凛冽的风将他的话语扯得支离破碎，可又偏偏字字清晰地落进她的心底，疯狂摇晃的枝叶倒是准确地诠释了她的震撼，但却无法传达那来自她身体最深处的颤抖。

“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做不该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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