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汤时玉一见倾心，牛栏崽图谋不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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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到了中秋节的早晨，李华云道：“玉子，你去夏姑娘家拜个节好么？你嗲养有鸭子，你提两只去嘛，再买几个月饼，带个猪膀腿，把夏姑娘的年庚八字讨回来。妈希望你们早点把婚事定下来，早点把喜酒办了。”

汤时玉道：“妈，果只急干嘛？”

李华云提高嗓音道：“还急？你妈今年六十四了，你嗲多大了你知道么？他都满七十四上七十五啦，再冇急，我们只怕要去阎王那里报到了。”

母亲这么一说，汤时玉沉默了，心想：妈的话一点不假，他们年龄偏大，急自己的婚事再自然不过。看来婚姻大事还得顺从父母的意思。他陪着笑脸道：“妈，按照您的意思也行，就不知道别人会答应不？”

李华云笑道：“这话我爱听，依我看，夏姑娘还是蛮喜欢你的，你下午去她家拜个节，在她父母面前学乖巧点嘛，这个不用我教吧？”

汤时玉微笑着应承。于是在下午的时候，汤时玉用扁担挑着鸭子和猪膀腿前往夏姑娘家拜节。

夏家院子离走鸭坪大概只有六里路程，一路上，汤时玉沉浸在与夏姑娘认识后的喜悦中。

夏姑娘比他小两岁，性情柔和，心地单纯，自然大方。两个月前，她们姐妹俩在水口庵跪拜菩萨时，刚好与汤时玉打了个照面，没曾想，就是这个照面，汤时玉有了触电的感觉，当时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夏姑娘几眼。夏姑娘姐姐发现汤时玉眼神异样，就跟妹妹偷偷说了，夏姑娘对汤时玉同样也有好感。姐姐知道妹妹心思后，回娘家跟父母说了。夏姑娘父母觉得两个人还算般配，就由吴老师做媒，正式见面认识。见面当天，正是黄茅园赶场的日子，夏姑娘穿着淡红色的衣服，打一把油纸伞，没有过多的外在修饰。李华云塞给夏姑娘一个红包，不多，就三个光洋。以后每逢黄茅园赶场，夏姑娘都会跟汤时玉见面。渐渐地，两个人彼此之间的心拉近了，感到对方都是自己一辈子的唯一。

汤时玉回忆至此，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想想真甜蜜啊。

夏家院子前面，有座木桥，桥下溪水潺潺，清澈见底。汤时玉走至桥头，只见溪边不远处一处岩滩上，一位姑娘蹲着身子正在洗菜，旁边筲箕里放着已经清洗好了的胡萝卜、菠菜等。她长发披于背后，用一根粉红色的丝带轻轻挽住，外着一件浅蓝色上衣。汤时玉放下小担担，看着姑娘的背影，呆呆的出神。刚要挪动脚步，地上的两只鸭子突然“嘎嘎”叫了起来。那姑娘闻声转过头来，但见她方当韶龄，约莫十八九岁年纪，肌肤胜雪，容色清丽，气度典雅，娇美无匹，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灵动无比。姑娘见了汤时玉，略显诧异，用手一撩头上的发际，轻声喊道：“玉哥，是你？”

四目相对，汤时玉这才认出，这位含情脉脉的姑娘，正是他心爱的女友。他立马上前，欢喜道：“金花，原来是你啊，怪不得让我有些走神。”

夏金花被他这么滑嘴一说，脸上瞬间红润起来，腼腆道：“玉哥，你尽会开玩笑，我有那么那个吗？”

边说边低下了头。

汤时玉继续逗趣道：“当然，没进你家，就在溪边见到了你，你的身影难道不胜似神仙下凡么？你经常问我牛郎织女什么的，这才真的是牛郎织女从天而降！”

夏金花笑了，心想，玉哥虽然说话带油，但滑稽风趣，听起来顺耳。

汤时玉又逗道：“金花，牛郎见到织女，不走神才怪呢！”

“你就会说怪话！”

夏金花道：“我爹妈估计你今日会来，特意叫我洗点小菜，准备招待你这位贵客。”

汤时玉笑道：“给我准备的晚宴就只有这些小菜么？”

夏金花知道他在开玩笑，问道：“你还想呷么个菜？”

汤时玉走近夏金花的身边，做个鬼脸动作，然后伸出舌头道：“我想舔你脸上的肉！”

夏金花吓了一跳，以为汤时玉要来真的，马上躲开了，道：“冇准油嘴滑舌。告诉你，我妈杀了一只大母鸡，还去洪庙街上买回来一斤多猪肉，够你呷的。”

说完，羞答答的，转身弯腰去端筲箕。

汤时玉道：“你爹妈果只热情，一定是把我当重要贵客了，我琢磨着，你看上我了，你妈也看上我了，我们的婚事准成。”

夏金花道：“拉倒吧，你别太自恋了，你果只油腔滑调，我冇理你了。”

其实，她嘴上这么说，心里乐滋滋的。自打认识汤时玉后，心里早就装进了他。这段时间，每当想起他时，总有一种喜上眉梢的心动，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幸福感。也许，这就是缘份，这就是命运。

二人走到“夏氏宗祠”前，汤时玉问道：“你家在哪个位置？”

夏金花指着宗祠后面一栋老式四扇三间木房，告诉汤时玉就在那里。

跨进屋，汤时玉把月饼放在桌上，提着鸭子跟着夏金花去了灶屋。夏金花道：“妈，菜洗好了，爹爹呢？”

夏金花母亲正在灶屋忙乎着，背靠着门口，答道：“你爹十有八九在别人家下棋呢，玉老师来了吗？”

夏金花答道：“来啦。”

汤时玉上前请安道：“叔母，中秋拜节，来晚了，您啦嘎多担待点。”

夏母闻声转过身子，见汤时玉这么斯文有礼，打心眼里高兴。满心欢喜地接过汤时玉手中的鸭子，道：“莫客气，快请中堂坐。金花，快倒茶水给玉老师。”

夏母看上去五十多岁，胸前围一块围裙。她把捆在鸭子脚上的绳索解下，拿个小笼子罩住，鸭子得以解脱，扑打着翅膀“嘎嘎”叫了起来。夏母又用缺口碗舀了大半碗水放进去，两只鸭子口渴极了，立即张开嘴巴畅饮。

汤时玉在中堂坐着，夏金花将茶水端了出来。汤时玉道：“金花，我妈很想你，希望晚饭后你能跟我一块回去，行不？”

夏金花道：“那得我爹我妈同意才行，你自己去跟我爹妈说嘛。”

汤时玉道：“我还不知道你妈叫什么名字呢。”

“我妈原来叫刘田香，嫁给我爹后改名刘甲香。我爹的名字你是知道的，叫夏万甲。”

夏金花回答后，奇怪道：“你问果个干吗？”

汤时玉道：“以后好记住啊。女性名字上了年纪以后，很少有人知道，中国人就是果只怪，连家谱都只写张氏、李氏、王氏什么的，没个全名。”

一会儿，夏万甲踱着方步、哼着不成曲的民间小调悠哉悠哉回来了，他头发白了多半，双手插指环胸，心情特别高兴。

准翁婿初次相见，汤时玉起身礼貌问候。晚饭时，夏金花哥哥夏再根及嫂嫂、侄子来了。刘甲香道：“玉老师，你第一次来我们家，冇有么个招待，千万莫嫌弃哟。”

汤时玉道：“叔母，您啦嘎客气了，有果只多菜，够礼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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