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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近黄昏的时候,怡园屋中尚未掌灯。√
此刻,黄昏的余晖隔着帘子斜斜射进来,照得满屋子的光影疏离,晦暗不明,像在迷蒙的幻境中一般。清幽坐着等了轩辕无邪一会儿,不知为何,心中总是惴惴发慌。
乌金缓缓坠地,天,一分一分阴沉。飞鸟在王府上空掠过一道翼影,瞬间即逝。
终,再也坐不住。
她起身,径自蒙上白色的面纱,抱起幽冥琵琶,便往得月楼而去。
残余的霞色,映在她的身上,更显戚寂。路两边的秋草,也被晚霞铺上了一层金色,暮风吹来,掀起她衣阙飘飘,平添几分苍凉。
她不知,自己心中究竟在担心着什么,而这种莫名的恐惧竟然愈来愈令人无法镇定。她思忖着,也许,此刻唯有找上江书婉聊一聊才能平定她心中莫名的不安。
秋风徐徐,一扫白日里的闷热。夜幕降临,暮霭涌上,东都街上,沿街店铺的灯笼烛火挨家挨户地点燃起来。今日的路上行人相较十多日前,多了许多,大约是因着战事松缓,人们这才有了兴致出门,面容也不似从前那般僵硬。
她走着走着,突然瞧见前方不远处有一群人紧赶慢赶着正朝南门方向而去。看衣着打扮,手中执着船桨,应当是船民。他们走的很急,面上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兴奋,眉飞色舞。
清幽从旁经过,听得他们边走边议论着,一名面容黝黑的男子催促道:“快点,快点。难得有这么好的生意,十两银子渡一船过九江,这钱赚得真容易。”
另一身形粗壮的人忙附和道:“是啊,是啊,前日我家隔壁的李阳回来说,他一晚上拉了四趟商客,挣了足足有四十两银子。我本不信,现在可是惨淡的季节啊。以为他是在白日发梦呢,想不到昨天临村的张扬去江边守了一整晚,竟然也拉了两趟,挣了有二十两。我这才相信,天下竟有这等好事,平日里过江载客一船不过收两吊钱而已。哎,也不知今晚还有没有这样的好事让我也碰上。”
方才那名面容黝黑的男子听罢,走得更急,不停地挥手道:“还不快点。其实,已经有好多天了,都怪咱消息太迟钝。哎……”
清幽听他们议论着,心中不免生出重重疑惑。世间可没有白捡的便宜,其中定有玄虚。她忙拉住其中较为瘦弱的一人,笑着问道:“这位小哥,你们这么急是要上哪里去?”
那人见清幽蒙着面纱,不见容貌,唯有一双眼眸如星辰般璀璨。这女子,拦着他尽问些有的没的,他神色不耐道:“姑娘,你可别拦着我挣钱,要知道,这么好的买卖不是天天都有的。”说着,便直欲甩开清幽。
清幽见机,立即将一锭银子塞入他手中,赔笑道:“这位小哥,做什么都是买卖,不如先做了我这桩生意如何?”
那人将银子攥在手上,掂了掂份量,竟然足足有五十两,他犹是不信,又用牙齿咬了咬,确实是沉甸甸的白银。他喜不自胜,忙将银子收入怀中,复满脸堆笑道:“这位姑娘有所不知,我们本是城南李家庄的村民,平日里以在九江中渡船打渔为生。这九江乃是天险,仅有两处峡口,一处在新罗境内,一处便在东都南郊。”
夜色更浓,星月皆现。
他顿一顿,又道,“原本,我们都是在九江中渡商船的,往来虽是辛苦,总也能糊口。可是最近战事吃紧,官家又不许私载百姓逃渡南都。这一来,等于断了我们的营生。迫于生计,我们只得前往北门运物料,做些苦力,维持生计。只有极少数家中有老有小,实在走不开的,才留在九江边守着空船日日等。”
清幽听着听着,秀眉渐蹙,从那船民的话语之中,一时也找不出头绪。十指紧紧攥着衣摆,她急急催问道:“你继续说。”
那人拿了银子,倒也不心急着赶去九江边,只是慢慢道来,“姑娘莫急,且听我说详细了。这事的由头,大约是昨日。我们听说同村之人,晚上拉了好几趟商船,对方出手极为大方,一船便给十两银子。本来呀,留在九江边的同村人藏着掖着,不想将这挣钱的生意告诉咱们。可渡江之人十分多,纸也包不住火,这不,还是让我们给知道了。我们眼下就是赶去九江边拉生意。”
他的话,令清幽陷入了深思。
星光时隐时褪,始终不变的便是廖淡的夜色。
那人见清幽神色迷迷茫茫,不由问出声道:“这位姑娘,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清幽一时仍是找不出问题关键所在,只随口问了一句,道:“那你们一船通常能载多少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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