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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总冠名五百万变成三百万
都说机关办事效率慢得像蜗牛,可大宝的体会是,快得像火箭。头天晚上,还只是对秦朗发发火,想想这事就过去了,没想到第二天一早,事情不但没有过去,还来了个风云突变:大宝被调离原岗位,派到征地拆迁办,而且没有职务,平头老百姓一个。
征地拆迁办,鬼都晓得,中国最有特色的部门,干的是最辛苦、最难开展的工作。一不小心,命都要搭上。这不是夸大。这样的例子还少吗?你要征老百姓的地,拆老百姓的房,赔偿价钱谈得拢还好,谈不拢,老子就是钉子户一个,你怎么着?你来硬的,老百姓比你更硬,菜刀、煤气罐家门口侍候。你不来硬的,上头的指标你完不成,天天只有挨骂的份。
几个部下似乎察觉到了大宝的委屈,假装接听电话、办理文件,一个一个离开了办公室。
偌大的宣传科就剩大宝一人。看着整个科室最宽大的办公桌上,空荡荡的,一大滴泪水掉落在漆得光亮的桌面上,慢慢散开,快速地流动。桌面上倒映出大宝一张悲伤的脸。大宝再也控制不住,放任泪水开闸,大雨一样落在桌面,河水一样顺流而下,冲到地上。
老杨也在流泪,但他是喜极而泣。
大美刺绣出名了,老杨出名了。
老杨一上班,打开电脑,发现很多新邮件。
这些邮件是新闻记者发来的。有的是告诉老杨,报道见报啦,电子版的链接地址在这里,如果需要报纸,我给你寄过去。有的是告诉老杨,想报道大美刺绣,来访时间哪天哪天几点几点,来访人还有谁谁谁什么职务,盼复。
有一封邮件显得特别。发件人显示“城市商业银行”。点开一看,不是垃圾群发信息,就是发给他的。抬头写着:大美刺绣总经理杨雄。内容是:促进中小企业发展低息贷款协议。
似乎心有感应似的,正当老杨为这封邮件欣喜的时候,银行电话打过来了。对方报了名字,来头太大了:常务副行长徐三平。
徐三平这个名字,是这个城市响当当的一块招牌呐。政协代表、地震第一个捐款的企业家、市长质量奖得主、金融创新领军人物,报纸经常用这样的新闻标题报道他。
徐三平行长电话里说,他已经在路上了,直接到大美刺绣提供融资咨询、办理等业务。
老杨挂了电话,把银行的邮件标上“红旗”记号,喃喃自语说:“务了这么多虚,这才是真正的实。”
有好事,老杨没忘记告诉我这个幕后策划人。老杨在电话里很激动,说话都哆嗦:“有了贷款,生产线可以扩大,产品的量提上去,大美刺绣的品牌可以传播到更多国家、地区。”
我说:“你是不是特想哭?”
老杨说:“我眼角湿润了。”
“没出息!哈哈。”
我为老杨的好运感到高兴。老杨刚开始接手大美刺绣时,就一直想争取贷款,购买设备,扩大生产线。可哪家银行不是势利眼?你说你的产品卖到全世界,一年的出口份额多少多少,他们才没有那么多时间和你论证,他们就看你是不是市里挂了牌的知名企业,是不是高科技企业。何况“大美刺绣”这个名字,光“刺绣”两个字,人家就没兴趣了,一个要进入博物馆的行业,还能搞出什么名堂。
现在好了,大美刺绣终于出名了,银行自己找上门来了。
名啊名,难怪张爱玲老说“出名要趁早”。
老杨挂完电话,徐三平行长就到了。上来就是一个满怀大拥抱,大手掌拍着老杨的背,不像初次见面,倒像就此一别西出阳关无故人的意思,激动,不舍。
贷款协议在邮件里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不需多言。老杨代表企业,徐三平代表银行,两人并排坐,在合同的最后一页潇洒地签下自己的名字,然后起身,微笑,握手。公司、银行的员工,举起相机、手机,记录下了这动人一刻。
老杨带着徐三平参观工厂。“街道办在马路对面的工业用地上,划了一块给我们。我们新的生产线就安在对面。”走出行政区,下到厂区篮球场,老杨遥指对面一块平整过的土地,“另外,我们正在申请一个项目,中国刺绣博物馆,把我们大美刺绣打造成集生产、销售、展览、文化于一体的传统文化新产业。我们搭台,大家来唱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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