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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流穿过身体的那些日子(二)
来到陌城,我雄心勃勃地想要成为一名工业设计师。可是,我的第一份工作却是和设计毫无关系的一家电子厂的质量检测员。为了得到这个薪水还不错的工作,我费了好大的劲儿,通过三四轮的面试、笔试,才在几百人当中脱颖而出。很显然,每天面对一堆的电线、芯片,仪器,不停地测量、实验,最后得出各种数据、报表的枯燥乏味的工作,完全不是我想要的。不过还好,这家没有多少技术含量的电子加工厂,在我进去一年半后,因为跟不上电子行业的飞速变化而业务量锐减,最终因为来不及转型和顶不住各种支出,倒闭了。我被迫失了业,内心却有种解脱般的快感,重获新生了一样。
我的第二份工作,是在一家不大的西餐馆里,当一名服务员。这份工作,我本来只是把它当做一个兼职,因为陌城高昂的消费,容不得我有太过悠长的假期。我懂点英文,加上形象还不错,不久后就升到了领班的位置——一个不大不小的中层领导。于是,我干脆把它当成了一份正职的工作。那时,西餐馆所有的工作人员中,只有两三个人听得懂简单的英语会话,稍微复杂一点,则没人能懂。因为顾客大多数是中国人,偶尔有一两个外国人光顾,所以服务员是否会说英语,并没有那么重要。只要有外国人进来就餐点菜,他们一个个都往后缩,不敢上前。
有一次,一个满脸络腮胡须的外国客人,在菜单上没有找到他想要点的菜。于是,他连比带划加表演,把菜形容了一番,还是没人听懂。就在他差不多准备放弃,愤而离席之时,偶然路过的我,听出了他所说的内容。我走上前,用英语跟他交流了几句,然后往厨房报上菜名,安排厨师去做。
他是一个法国人,英语发音又快又怪,字母在唇齿间弹跳的感觉。大学时听说过法国人不屑说英语,他们认为法语才是世界上最优美的语言。想不到现实生活中,还真让我遇上了一位。为了安抚他激动的情绪,我又跟他聊了一些别的,泛泛地夸赞说法国人绅士、优雅和浪漫之类。他听了非常高兴,不时向我竖起大拇指。用完餐之后,他还不忘给我一点小费,并语带夸张地说我是他在中国见过的最好的服务员。
我会流利地说英语的事情,很快被上面的领导知道了。我升了职,并加了工资。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要留住我。这样一来,虽然赚到了不少钱,却离我的初衷越来越远。再加上不久之后认识了一个叫陈染的人,我的人生就像一列在迷雾中前进的火车,开上了一条岔道。当然,在此之前,我是完全无法预知的。我哪里知道,认识一个人,将会对我造成那么大的影响。
陈染是西餐馆主厨陈可的弟弟,一个十足的赌徒。为了管束他,陈可安排了一个保安的工作让他做。陈染当过兵,体格强健,人也豪爽,健谈。没多久,我认识了他。
一到晚上,交班完毕,陈染就提着一大箱啤酒来宿舍找我们,一边划拳喝酒,一边小赌一把。对于赌博,我小时候在村里看大人们赌过,同时也知道十赌九骗的道理。不知道为什么,在赌博这个事情上,我无疑有一定的天赋。许多骗人的手法和技巧,只要稍加练习,我就能做得像模像样,骗过大多数外行人的眼睛,完全没有问题。所以,陈染的一些小伎俩,我瞄一眼,就心知肚明。
为了堵住我的嘴,不拆穿他,陈染极力讨好我,并让我配合他,说一起去赢其他同事的钱,五五分账。在他巧舌如簧的鼓动下,我的好胜心被勾引了出来,于是我们很快达成了所谓的战略同盟。在唱双簧一样的搭档下,我和陈染基本上只赢不输。同事们刚发的工资,不到几天就落入了我和陈染的口袋。
后来,同事们的那一点小钱,满足不了我们日益膨胀的胃口。而且好几次,我们聚众赌博时被陈可抓了个现行,不仅钱退了回去,还被他狠狠地教育了一番。于是宿舍不再是一个理想的赌博场所。那段时间,我的赌博天性被激发了出来,一天不赌上几把,心痒难耐。于是在陈染的诱惑和怂恿下,我跟着他去了好几次陌城的一个地下赌场。
那个地下赌场其实是一个外面挂着某某公司的大货仓,在一条高速公路的右侧,没有熟悉人的带领,是绝对进不去的,监控严密。货仓里高高低低地堆满了各种货物,大都是家用电器,电冰箱、电风扇、电磁炉等等。穿过如迷宫般堆积的货物,走到货仓最尽头一间用红砖隔成的简易的无顶房子里,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忙乱而喧闹的场景。这是一个不大的赌场,十三四个赌桌前,满满当当地挤满了人。有见缝插针的赌徒,抽着烟,拿着筹码,或兴奋或阴郁地游走在各个赌桌之间。在这样一个充满紧张、算计、防备,还略带神秘气息的空间里,人一下变得异常兴奋,那种想要赢的欲望,全身心地调动了起来。
在门口一个高高的柜台前,陈染换了五千块钱的筹码,分给我一半,然后叼着烟,熟门熟路地往人群的中心走去。许多人见到他,都跟他打招呼,叫他陈哥。在这里,每个赌桌玩法不一样,有赌大小、摇色子、砸金花、斗牛等等。我和陈染先在玩法简单的赌桌上玩了一阵,输了几百块,然后默契地移向玩扑克牌的赌桌。玩扑克牌,才有配合的可能。在此之前,我和陈染,定下了一些暗语和与之对应的手势,并能借助大声说话和夸张的肢体动作,快速地完成扑克牌的交换。
默契的配合下,我和陈染面前的筹码,渐渐多了起来。为了不让人疑心,我和陈染间或假借上厕所或抽烟的名义,走开去别的赌桌玩一玩,然后再来配合一阵。一个晚上下来,我和陈染赢上一两万,是常有的事儿。
因为赢得多,口袋里有了钱,我对服务员的工作,不再那么上心。好几次因为漫不经心,我不是失手打掉杯子,就是磕破了碟子。陈染同样如此。因为在保安亭里呼呼大睡,他耽误了车子的进出,不仅被客人投诉,还被被上级领导臭骂。那时的我们,对于那样低档次的工作,早已有了不耐烦的情绪。
不过赌博这事儿,也没有常胜将军。当赌博的金钱达到一定的数量后,有了得失心,人的心理会发生微妙的变化,不再像面对小金额那样操控自如。人一旦失控,心理的微妙变化就会如实地反映在身体的各个方面。因为贪心,陈染和我的配合,不时有失手的时候。常常头一天口袋里的钱,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大富翁,第二天却又输得精光,吃饭都成问题。一没钱,我们蔫蔫的像霜打的茄子,又不得不老老实实地退回到到原来的工作岗位上,潜伏着,期待下一次东山再起。后来,熟悉的同事们从我们对待工作的态度上,就能总结出近段时间是输还是赢,比晴雨表还准。
又一个低谷期的傍晚,临近出门时,陈染被陈可抓住,说有重要的事儿要跟他商谈。我百无聊赖,刚想洗洗就睡,这时他却打来电话,匆匆跟我说西餐馆门口有一个叫涛哥的人正在等我。他说那是他的一个铁杆朋友,绝对信得过,让我陪他出去一趟。我说没问题,然后穿好衣服往外走去。
门口一辆黑色的轿车前,一个嘴里叼着烟,脖子上挂着一根粗如手指的项链的中年男子,看见我出现,立刻扬手向我示意,并亲切地叫着我的名字,表情随意放松,仿佛多年的老友。涛哥不高,脸色苍白,一笑,立刻露出满嘴黑黄的牙齿,瘦小的身板,看起来羸弱不堪。他穿着黑色的背心,外罩一件宽大的白色衬衣,敞开着,袖子挽起,似乎在尽量向人展现出他强干的一面。
涛哥把车钥匙丢给我,让我开车,并说他会指路。自从认识了陈染,我经常会结交一些意想不到的人,早已习以为常。在不了解对方之前,我的原则是尽量少说话,少问问题,多观察,随机应变。
车子驶离城区,走了一段环城高速后,下去,不多久就拐进了一条漆黑的乡间小道,坑坑洼洼。车灯扫过,道路两旁可以见到高高低低苍翠的树木,一大片农田,或是一洼水域宽阔的池塘。涛哥一直没说去哪里去干什么,他全程舒服地坐在副驾驶,车窗打开,然后拿出一根硕大的雪茄抽了起来。他问我要不要抽雪茄。我诚实地说没抽过,想试一试。他又拿出一根,点火,猛吸几口后递给我,说不介意他帮我点燃吧。我自然地接过雪茄,吸了一口,贫嘴说涛哥点烟,深感荣幸。
在乡间小道边一家灯火通明的农庄前,涛哥指着一棵高大的榕树,让我把车停在树下。农庄的位置虽然非常偏僻,但从攒动的人影和高亢的吵闹声中,可以推断出这里的生意不赖。停好车,涛哥依旧端坐不动,从容地抽着雪茄,眼神虚虚地往向前方。我立刻明白,赶紧熄火下车,绕过车头小跑着给他打开车门。涛哥似乎很满意我的表现,眼神里有赞许。为了把戏做足,我在他抬脚下车的同时,用手遮挡着车顶,提示他别碰了头。他半仰着头,拿着雪茄的手呈四十五度角抬起,本来松弛的脸,瞬间变得威严,眼神凌厉。晚风迎面吹来,扬起他白色衬衫的下摆,他整个人突然有了一种特别的气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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