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南进与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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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璀璨的历史长河之中，有五百多位皇帝曾经临朝听政，萧麒觉得他们其中的大多数应该都享受着接受这皇舆周天、亿兆黎民时的无限荣威显赫，当他们继位的时候，应该都是普天同庆、大赦天下的盛况吧，可唯有契丹国的皇帝继位的时候，没有那欢喜的气氛，因为契丹国的习俗是新君必须要在先君灵前即位、承继大统。

耶律瑾一步一步地在一片缟素的军营内行走着，似乎每一步都非常沉重，如同脚上绑着铅块一样沉重，目光却依旧坚毅如铁。萧麒紧跟在耶律瑾身后，任一块块白纱从自己面前划过，她不知道契丹这习俗是好还是坏，但她还是感觉，似乎这种习俗正要告诉下一任君王，不要忘了先帝遗志，勤勉持国。

离去的是耶律阿保机，契丹的第一位皇帝，似乎更让这场继位大典显得悲怆凝重，生活在父皇伟大背影下的耶律瑾，似乎也很明白自己的处境，找不到自己的他，当然更找不到一丝丝欢乐，萧麒离耶律瑾很近，很近很近，她聆听着耶律瑾的心声，也能听到这山河的悲恸。

契丹的白山黑水，仿佛瞬间凝固，气氛诡异地宁静了下来，似乎连静静的西拉木伦河流动的声音都显而易见。随即，是震耳发聩的交响曲和咏叹调，几个声部的合音，天籁般空灵而悲哀。有的来自于这位伟大的太祖皇帝曾经泛舟的西拉木伦河，有的来自白雪皑皑的长白山，有的来自富饶的三江平原，有些则来自于戈壁滩的一粒沙子，它们在无声地诉说着，这位皇帝的功过，追忆着他的往昔，如天空般辽阔，修饰了英雄的一生，如大地般苍茫，诉说了帝王的哀愁。

但她感觉耶律瑾的心中的悲怆，没有声音。身为儿子的他，更加明白父皇的伟大，因而他无声！

走进父汗平时居住的大捺钵，现在这里已经成了父皇最后的印记，灵魂的最后一站。耶律瑾闭上眼睛，空气中仿佛少了什么一样，可耶律瑾却怎么也抓不住。萧麒走过去，轻轻地挽住了耶律瑾的胳膊，又似搀扶，又似依偎。

“麒儿。”耶律瑾突然唤了自己的昵称，萧麒瞳孔都放大了一圈，她从未听过耶律瑾这么亲昵地称呼自己，尽管耶律瑾时自己的爱侣，他也从未这么亲昵地称呼自己，他不是耶律倍。但是萧麒听得很揪心，她觉得耶律瑾的声音格外虚弱。

“你说，我该不该继位呢？我如果继位，会不会让大契丹，同时丧失两位皇帝呢？这样对天下社稷，是不是有点不负责任呢？”耶律瑾虚弱地说道，虚弱的声音砸到萧麒的心上，却如同战锤一般沉重，砸的萧麒的心都快要变成齑粉一般痛楚，仿佛谴责着萧麒拔掉耶律瑾身上箭矢是那样的鲁莽，更何况为自己鲁莽买单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爱侣耶律瑾，萧麒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成齑粉了。

没错，就是对爱侣，这时候她心中的耶律瑾谁也不是，既不是契丹国的新君，也不是契丹国的元帅，甚至不是耶律瑾，他只是她的爱侣，无名无姓却值得托付一生。

萧麒本来想哭，本来想用自己珍贵的眼泪来为自己的鲁莽辩护，可是这时候她却没有，她只是抬起头，看着耶律瑾，他太累了，自己不要再梨花带雨地哭一场来给他添麻烦，让他烦躁了，该学会坚强了！

“可是，没有办法啊，陛下，你不当皇上，难道让耶律李胡去当皇上？”萧麒盯着耶律瑾，问道，眼睛清澈地像一面镜子，耶律瑾透过那镜子，甚至能清清楚楚地看清自己现在的嘴脸。

“李胡素来以暴戾鲁莽著称，他当上皇帝，你觉得契丹国还有宁日么？”萧麒反问道，她尽可能温柔地反问道，现在不是让耶律瑾消沉安宁的时候，她很明白，无论是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的情人，还是一位帝王的爱侣，这时候都不能让他安宁。“而且实际上，述律后也知道这一切，她只是想立一个没用的傀儡当皇帝，好让她一直执掌朝政罢了，如果让她得手，她作为保守者，一定会退回草原，你觉得，到时候，你是不是离你心中那个统一而强盛的盛世更远了呢？”

说到这的时候，萧麒感觉耶律瑾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脸部不自然地有了些细微的动作，就像被冷水激醒的昏迷者一样。

“对不起，陛下，我该给您留些面子，可是，那也是您的梦想啊，我是您的伴侣，我会一直帮您完成您的梦想的，当然，如果您不希望继续这个梦想，我也会全心全意的支持您的，只是您要说出来。”萧麒虔诚地说道。

“如果我离去，你又要委身于谁呢？”耶律瑾想问这个问题，却又打住了。他不敢想象这一切，如果自己真的因此而逝去，那他做鬼也会觉得无比后悔，他会宁愿这辈子没有遇到萧麒。跟萧麒在一起，让他有种距离天下很近的感觉，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整个宇宙的快感，而现在，自己就要失去这所有从萧麒身上得来的舒适么？那他宁愿萧麒没有遇见过自己，他作为男人是自私的，他宁愿带着萧麒下地狱，也不想要她在凡尘中被另一个人占有。

可是自己狠不下心啊。

耶律瑾一时有些踌躇。

“陛下，你放心，我还是您的伴侣，无论如何，我会全力支撑您去实现你的梦想的。”萧麒平静地说，内心却慷慨激昂，嘶哑的烟嗓在耶律瑾耳中听起来却无比煽情，剪短的一句话如同春风般温暖。

“一会儿大臣们必定回来劝您继位，记住要三辞而受。”不等耶律瑾说出下面的话，萧麒再次扶住了耶律瑾，耶律瑾突然觉得现在很舒服，她就喜欢萧麒这么挽着自己的胳膊，又像搀扶，又像依偎。比起妇好，显得温柔款款，比起妲己，却媚而不妖，没有那么梨花带雨。这就是萧麒，耶律瑾靠着她，守护着上天赐予自己最好的宝物。

“陛下，耶律室大人从京城来了，还有休哥也率军赶来了，他们都等着您召见呢。”耶律斜轸在帐外轻声禀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