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灭门案与十五科

半年前，因为韩小梅导演的一场蛊患，韩庄的中老年人口惨死大半，四十年前的投毒案与纵火案真相，也随之浮出水面。后来，破案的所有功劳，都被记在了蒋越洋身上。

“哎。”蒋越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安槿，我早就想当面谢谢你了，就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再说啊，我也真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才好。你说说，你一不缺钱，二不混公职和官场，我空有一腔热情，却根本使不上劲啊。哎，这么说吧，以后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尽管开口。话我就说到这儿，今天，我就先敬你一杯！”

“你跟嘉实是老同学，我可叫你蒋哥了啊。”安槿笑着，摆摆手说，“蒋哥，上次的事，其实也没我什么功劳。那些真相，不全都是小梅姐自己说出来么？你真用不着谢我。”

“我都听老周说了。”蒋越洋一饮而尽，之后放下酒杯，舒了口气，“要不是你和那位崔大夫想办法让何老板醒了过来，也就不会有后来去韩庄的事了。不去韩庄，四十年前的案情真相，可就要随着那些当事者的死，被永远地掩盖下去啦。你说，就算我不为自己的前途谢你？也得替冤死的那十几口人谢谢你吧？”

“哎。”安槿轻叹一声，突然想起崔孟仁，想起那位苗族老人和韩庄之间的微妙关系想起蛊患背后可能存在的更深的隐情，一时有些出神。

“小槿？”周嘉实感觉到了安槿的异样，关切地叫了她一声。

“哦。”安槿这才回过神来，“没事，没事，就是一想起韩庄的事，突然……挺难受的，为了一点点私利，就能谋害十几条人命……”她看着蒋越洋问，“几十年前的时候，人就已经那么可怕了么？”

“自从有了人，人不就是这样吗？”蒋越洋摇摇头，“有句古话不是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嘛。不过啊，通过韩庄的事，我也算是明白了：这世间的任何事，都是因果循环的。别看有时候好人短命、坏人逍遥，其实啊，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做的坏事，早晚都得还回来。你像韩庄那些人，都过去四十年了，不还是落了个不得善终嘛。”

“你这口气，跟老电影里摆摊算卦的老头子似的。”周嘉实笑着调侃道。

“嗨。”蒋越洋也笑了笑，随即又叹了口气，“哎，也是见多了人性阴暗，才会有所感慨啊。就说前段时间查的一个案子吧，一家四口，夫妻俩都是刚四十出头，一儿一女，儿子16岁，女儿才不到10岁。一家人平日里，还经常到寺庙里烧烧香，放放生什么的。结果啊，一夜之间，惨遭灭门。本以为又是好人没好报，谁知道，真相远比表面看起来复杂得多。”

周嘉实和安槿顿时来了兴致，纷纷点头，示意蒋越洋继续。

“事情发生在梦东乡。”蒋越洋仰起头，捏着下巴，一边思考一边说，“梦东有个紧邻乡中心的自然村，叫侯王。虽说叫侯王，但是村里大部分人都姓王，姓侯的只有一家，还在一年前搬走了。也就是说，王姓就是村里现在唯一的姓了。”

“上个月21号，那天下午，我们从乡派出所接到消息，说是侯王的一家四口遇害。”蒋越洋说着，发出一声惋惜，“哎呀，等我们赶到现场一看，那叫一个惨啊！四个人，全都被扒光了衣服，拿十六七厘米长、手指头粗的钢钉，钉在了堂屋的墙上，全都是失血过多死的。光听我说，你们可能想象不到那情景的有多凄惨。当时在场的人，包括我们队里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刑警，没一个不掉眼泪的。”

周嘉实和安槿出神地听着。两人身后的窗外，是一派繁华、灯火通明的不夜景观。

“光是把小女孩从墙上弄下来，就费了我们一下午的功夫。”蒋越洋继续讲述道，“法医是个四十多一点的大姐，后来就看着小女孩的尸体，流着眼泪说，蒋队，要不别取了，先让其他三个安生地呆在墙上吧。然后，她就地检查了小女孩有点干瘪的尸体，检查结果，让我们所有人都觉得不妙。”

“怎么了？”安槿的好奇心完全被引了出来，急切地问道。

“小女孩身上一共插了十九根钢钉，全都插在人体最主要的大动脉和脏器动脉上。”说到这儿，蒋越洋倒吸了一口凉气，“法医说，凶手插钢针，找位十分精准，正好能让动脉出血，又不至于让血流得太快，这么做，显然是为了让受害者受尽折磨而死。如此精准的手法，就连法医大姐都直摇头，说自己再专门学上几年，也未必能做得到。”

“也就是说，这个凶手拥有非常专业的医学知识了。”周嘉实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对这家人的恨意，也够深的啊。”

“谁说不是呢，你听我慢慢讲。”蒋越洋叹了口气，“当时我们一听，都有点蒙。从警这些年，我也遇见过不少厉害的犯罪分子，可让法医都自愧不如的专业人士，还是头一次碰上。在随后的调查中，我们越来越能感觉到凶手的可怕。那些钢钉上，还有四具尸体上，都找不到任何指纹。案发前一天，不正好下了一场大雪嘛，侯王村里的积雪，都能有三十多厘米厚。可奇怪的是，我们找遍了整个院子，却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脚印。这凶手是怎么来，又是怎么走的呢？”

“疑点还不止这些。”蒋越洋喝了口水，继续说，“我们走访了那家人的几个邻居，邻居们都说，那天根本就没听见任何怪异的声响，还是有个村民去那户人家串门，才发现了家里可怕的情景，不然的话，这事估计都还不知道呢。当时，我到几户邻居家坐了坐，让我的同事在出事那家的堂屋里发出声音。冬天，尤其是下完雪后，农村是格外的静，声音也传得格外远。我在邻居家，连同事的咳嗽都听得一清二楚。你说，要是案件发生时，发生过激烈的争执或是打斗，邻居们没理由都听不见啊。”

周嘉实一面听着，一面给安槿夹了菜。

“最直接的调查方式无果，我们就决定从长计议。”蒋越洋接着说，“首先是调查侯王乃至附近的村子，寻找有医学背景的嫌疑人。可是，在乡派出所的协助下，我们几乎找遍了整个梦东乡，也没能发现这样的人。后来，事情越来越蹊跷，调查的面，也从案件本身，逐渐扩展到这家人的背景，乃至全村的背景。案发后的第三天，我带着张新——还记得么？就是上次去韩庄时，开车的那个司机。”

周嘉实和安槿表示记得。

“你们吃，你们吃，我说我的，你们不用等我。”蒋越洋伸出手，示意两人用餐，一面接着说道，“案发后的第三天，我带着张新，在村里挨家挨户询问，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哪怕是蛛丝马迹也好。哎，可还是没有任何进展。连续三天的查访，我们跟一个叫王京贵的老先生已经混得挺熟了。那天中午，他就支了个酒桌，说是要犒劳我们。张新要开车，所以没喝酒，我跟王京贵都喝了点。这王京贵是个酒迷糊，喝得多，话也就多了起来。喝到最后，张新也是没话找话，突然就问，老爷子，这村叫侯王，怎么全是姓王的，我还以为有姓侯的呢！”

“王京贵闷了一杯酒，挥挥手说，怎么没有？只不过都被赶走啦！几十年前，姓王的跟姓侯的就有了积怨。后来的几十年里，姓王的男丁日渐兴旺，姓侯的呢，却光生没把儿的，就逐渐没落下来啦。”蒋越洋说着，嚼了口菜，顿了顿又继续讲述道，“王京贵又说到了几年前，全村就剩下一家姓侯的，男人叫侯远，媳妇儿叫李建兰，有个女儿叫侯颖。说到这些，王京贵还露出鄙夷的笑，说，也不知道姓侯的是得罪哪路神仙了，越来越生不出儿子，到了侯颖这一代，已经是后继无人。因为这，村里人经常当着侯家人的面调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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