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村民们听说三嫂要贷款修路，都说三嫂鬼打糊涂了，要么喝了迷魂汤，不然就是中邪了，有这么多钱还不如把自己店门前的路加宽一点，再盖个凉亭什么的，好方便乡亲们来往歇歇脚；你说那鬼都不去的五崖寨，山高沟深，野木丛生，山下一条深水沟像黄泉道一样阴沉，沟底深水潭寒气笼罩，雾气腾腾，传说是水鬼窝，水声似鬼哭狼嚎。那左边的半山腰有五个自然形成的石人，个个龇牙咧嘴，传说是五鬼闹天；右边还有一个巨大的石鼓，山顶主峰是一个鸡头，预言说只要石鼓一响，石鸡一鸣，五鬼动身，世界的末日就要来临，为此五崖寨老人们都说是道鬼门关。三嫂的商店开得好好的，妇联主任当得响当当的，小日子过得甜滋滋的，想不明白她为什么偏偏去惹鬼？还要养那害人的野猪？这不是吃饱撑的嘛，葫芦挂在墙上不好，非要挂在脖子上，这不是没事找事嘛。还有人说三嫂建野猪林只是个名儿，真正的目的是方便偷情，要把五崖寨建设成偷情的行宫。不管别人怎么说，三嫂只管干自己的事，如果都能知道我的想法，不都成精了，那我还折腾个啥。

这天晚上，三嫂从五崖寨野猪林筹建处回来，连饭都没顾上吃，先给贤爷烧一盆冼脚，放上一包干紫苏，她给贤爷泡脚、按摩。贤爷说：“香啊，爹有好多话想跟你说，看你忙，只好憋在心里，我一天老一天，都不中用了，自从你委屈求全的嫁给傻老好，不离不弃，我看得出来，你是个既善良又顾大局的女人，这是我们老刘家上辈子积了德，这辈才娶了像你这样好的媳妇，也是我前生修来的福份。我当年也是江湖中人，明白事理，知道创业艰难，你贷款修路，别人不理解你，我理解你，你是想通过山寨旅游来带动村民致富，让游客来我们苗家寨吃农家饭、睡茅草屋、打野猪、找乐题，买特产，思故乡，同时把俺家的生意做大，你的这些心思我都明白？”

三嫂说：“是呀，爹不愧是当了二十多年的干部，我的心思还是当爹的你最清楚，啥事都瞒不过你。”

贤爷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你不用我言传身教就懂得这么多，我死了也就放心了，眼睛闭得紧紧的。香啊，以后我们的双生的人生，有你这个有本事的妈我就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我全力支持你的事业。”

洗完脚，贤爷起身说：“走，到我屋里去。”三嫂说：“爹，你年龄大了，我们不能那个了，我知道自婆婆去世后，你一个人很寂寞很孤独，可我毕竟是你的儿媳呀，年轻时为了一个完整的家，我们做了哪些不该做的事，现在双生大了，生活也好了，不能再干那事了。”

贤爷说：看你都想到哪里去了，我都老透了，想干也干不了，今晚我不是那个意思，你进来就知道了。”

三嫂进了爹的房屋，贤爷从稻仓里扒出一个古老的、通红的、非常精致的小木箱子说：“这里有几斤钱，这些都是我在供销社当主任时积蓄的，实话实说吧，这是我利用当时手中的职权跟那些做药材、做土特产的小商贩们合伙赚的，具体有多少呢，我也从来没数过，是用秤来称的。这些年来，即使店里的资金紧张我也没舍得动过，本来是想留着给双生将来娶媳妇用的，现在你把生意做大了，我干脆拿出来给你投资搞野猪林。你不要怕，反正这不是我在任时贪污受贿的钱。”

三嫂说：“他爷，我还以为你是铁面无私的真干部呢，原来你在金钱上也有私心呀。”贤爷摸一摸三嫂的头发说：“瞧你香儿说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们李支书小金库比我还多，你没有听说他在街上买了我们供销社的好几个铺子，还放高利贷呢。”

三嫂抱着老爷子整整一箱子的钱，心里又喜又愁又怕。喜的是在她最需要钱的时候，老爷子拿出他一生的积蓄支持她；愁的是如果这笔钱投资出去收不回来，怎么对得起老爷子；怕的是老爷子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要是被别人怀疑上了去举报，老爷子两袖清风的口碑就毁了。

老好见三嫂从爹的房间里抱着一个小木头箱子出来咕哝道：“你半夜三更的跑到俺爹房里干啥子，人家都说儿媳妇进公公的房屋不会干什么好事，那是扒灰。”

三嫂狠狠地瞪了老好一眼，厉声骂道：“放你的狗屁，再胡说，我非打烂你的一张臭嘴，你给我滚到你屋里睡瞌去。”

老好红着脸说：“俺想跟你睡。”

三嫂说：“看你熊样，睡你个头。”说着一只手抱着箱子，一只手使劲把老好推出房外，关上门拉严窗帘，在昏暗的灯光下数着那一张张有点霉的钱。

……

出奇万万没有想到由他精心策划并运营的大别山之恋果酒厂刚刚起色，突然由乡镇企业转变成私营企业。这个由政府扶持起来的工厂，居然以每年五万的承包费包给了陈厂长的儿子陈迪了。而陈厂长因搞活了频临倒闭的七里飘香食品厂政绩突出，调到乡政府当了乡长。谁都心里都清楚，这都是出奇的功劳。如果没有出奇的经营策略，这个靠生产麻糖、糯米糕赖以生存的小食品厂早就成了废品收购站了。现在经济效益好了，怎么转变成私有的了呢？老百姓不明白是为啥，出奇更郁闷。陈乡长担心儿子经营不好，他让儿子高薪聘请出奇来当负责经营的副厂长，却被出奇当场拒绝。出奇说，我都不相信你陈迪，一个在街头上靠倒卖乌龟王八的小奸商能玩转一个靠智慧来经营的乡镇企业，这不像你买卖乌龟王八那样简单，我敢打赌，不出一年，这个果酒厂就回到解放前。

徐书记调到县商务局当书记去了，韦乡长顺理成章的升为乡党委书记，叶主任也升为乡纪委书记。原来这官场就好比吃饭排队一样，走一拨上一拨，前仆后继。出奇天真的想，叶主任走了，他的位子空着，应该由他来接任，不管怎么说，我虽然太年轻，工作时间短，但我既有功劳又有苦劳，经我出奇运作的几个项目都得到了项目扶持资金，而且都在发展中，就凭我这些就有资格当主任。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他的意料。没多久，调来了一个子高高瘦的年轻人，戴着一幅近视眼，显得很斯文，看样子是大学毕业刚分配来的，名字还挺阳光，叫刘光亮。韦书记让刘光亮当企业办主任，企业办因企业都改制姓私了，性质也转变成招商办。

韦书记主动找出奇说：“刘助理，你不是很出奇吗？不管你想什么办法，只要你能招来投资额两百万的投资商，我就任命你当办公室副主任。”

出奇回想那一个个由他精心策划出来的扶贫项目和实施过程，顿然醒悟，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原来我在他们面前只不过是一颗棋子，不管怎么走，最后赢的都是领导，输的是自己，他的脑袋瓜子转得再快，也快不过书记和乡长，我真是太天真了，凡事都想的太简单。当初让我搞活食品厂、创办山货公司、规划开发生态有机茶基地、发展山货经济、建设小康村，原来这些都是为了他们的政绩，为了他们的锦绣前程做铺垫，现在这些项目都成了形象工程。想到这些，出奇果断的说：“韦书记，你还是另请高人吧，别说二百万，就是二十万，我也没有这个本事，我还是回苗家寨经营我的果林，发展我的山寨经济。”

韦书记一双如鹰般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一脸愕然。”

出奇从乡政府走出来，感到无比的失落，为了实现他致富的梦想，他把一个没有效益的林场改造成年利润十多万的经济林和花果山，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想法价值；得到张书记的认可和赏识，才进了让人们感觉不得了的乡政府；他把一个连工人工资都发不下来的食品厂发展成乡里效益最好的乡镇企业，用智慧创造出了财富。结果当了替人做嫁衣的小角色，悲哀、荒唐、伤感、失望，他知道了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他心里清楚他只要走出了乡政府的这个大门他什么也不是了，再也不会有人热情地的同他打招呼，那些街头的老板娘们再也不会在他面前对着他甜蜜的微笑，进饭店也不可能再签单吃饭了；还有他那个温柔可人的吴楠也不可能向他投怀送抱；回到家里，媳妇荣儿还会嘲笑他，俺说你不是当官的那块料，你的命中就没有那一粒米你偏不服气，结果不还是回来和俺这个养鸭子的媳妇过日子。还有他爹的那条狗永远都穿不上花褂子，一切一切将让他狼狈不堪，无颜见人。也许有人说他傻，在乡里管他职位不职位的，死呆着好歹也是公家的人，谁都高看他一眼，怎么说也比回家种田强。是走是留的问题在出奇的脑海里翻腾，出奇经深思熟虑权衡再三后，最后选择回村继续他的绿色创业之梦。

陈乡长一听说出奇不干了并已经离开了乡政府。赶紧找到韦书记说：“韦书记，我们乡里少不了像出奇这样一个出谋划策的人，他这一走对我们的工作非常不利，我们不但上不去，而且还有可能出事下来，抛开工厂不说，那佛山板栗交易市场，那山茶籽油招商引资项目、那万亩有机茶项目，都不是你我可以完成的，要是都成了半拉子工程，我们谁也逃脱不了任，依我看，不行给出奇一个高帽子戴戴，再成立个农业项目办让他当主任，等我们调走了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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