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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人终于点着,呼呼啦啦的燃烧了起来,腾腾的火焰散发着滚烫的热量,将这荒山野岭的夜晚照亮。周围的荒草树木的影子,随着火焰的上窜下跳而左右摇摆,像是一只只肆意张狂的精灵,在挥舞着他们尖锐的利爪。
裱糊在纸人外面的那层彩纸十分的轻薄,尽管因为时间赶得紧有些浆糊还没彻底的干透,但在这猛烈的火焰炙烤之下,那点潮湿都显得微不足道。彩纸先燃烧殆尽,竹篾的骨架闪着通红的火亮,像是一只绝望愤怒的骷髅,浑身上下喷射着火焰,最后终于瘫倒在地,变成了一片灰烬。随着火焰渐渐熄灭之后卷土重来的黑暗消散在茫茫的夜空之中,无影无踪。
淑芳长出了一口气,不管怎样,终于把替身烧完了,老二丢失的三魂很快就可以重新回到他的肉体,与七魄融合恢复正常了。想到这些,淑芳渐渐的忘记了之前的恐惧,忘记了自己仍旧身处黑暗的荒山野岭之中,甚至忘记了在刚才划洋火点纸人的时候发生的种种怪异。心里梦想着待老二好起来,家里的的房子盖完,一切恢复到之前的正常之后,或许在那个遍地金黄的秋天,自己会坐上大红的花轿,蒙上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被老二迎娶进那个虽然不算宽敞却温馨的院子。她仿佛看到整个院子里都挂着大红的绸缎,与那一串串挂在屋檐上的火红的辣椒一起,映衬着园子里一堆又一堆的金黄色的苞米棒子。屋子里的炕上铺着光滑的缎子被褥,上面有自己亲手刺绣的游龙戏凤、龙凤呈祥。墙壁上挂着能人巧匠画的胖娃娃的画像,夜晚来临的时候点起红烛,散发出像刚才烧替身的火焰一样温暖的光芒,老二伸手掀开遮在自己头上的盖头,冲着自己温柔的笑。于是自己的脸上泛起一片红晕,却说不清到底是因为烛光的掩映,还是因为自己的羞涩。
想到这些,淑芳不禁嘴角上翘,微微的笑了。这是这阵子以来,淑芳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出来。这种幸福压抑的太久,在经历了这一场对淑芳来说几乎等同于天塌一般的灾难之后,看到一切正在慢慢的恢复到自己期望的样子,淑芳怎能不激动。于是她一边迈步往回走,一边笑着,一边流着眼泪。
淑芳的心里百感交集,这种复杂的感受是从她十几岁的时候便伴随着她的,至今为止,淑芳还清楚的记得,当年自己还只是个孩子在街上玩耍的时候,就曾有一个奇奇怪怪的算命先生对她的爹娘说,淑芳这孩子命里克夫,是个天害之命。那时候她还小,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直到她十七岁她第一个男人之后没多久,她的男人便意外的死去,她才想起当初那个算命先生的话。
而自从前阵子家里着了火刘老二昏迷不醒之后,她便一直陷入深深的自责之中,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被窝里悄悄的慨叹,或许自己真的是命里克夫,与刘老二还没过门,便发生这样的事情。于是她经常暗地里祷告,乞求天上的神佛,能睁开眼睛显显灵,哪怕自己付出生命的代价,也愿意换老二平安的醒来。
而如今替身已经烧完,淑芳仿佛完成了一次伟大的壮举,她觉得自己的命运已经改变,一正切在慢慢的走向幸福。可当她刚往家的方向走了没多远的时候,突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那声音十分的清晰,听上去离自己并不远了。她不禁心里一惊,因为这脚步声,在她来的时候就曾听见过。难道又是那个疯疯癫癫的李文学?
她停住了脚步,打算回头看看,可一下子想起来来的时候赵六姑的嘱咐,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听见什么声音,千万不要回头,于是他继续迈着步子往回走。
可奇怪的是,她迈一步那声音便跟着响起,她停下脚来那声音也停下,这让淑芳心里不禁有些不悦,虽然李文学是个疯疯癫癫的家伙,但这三更半夜的这样戏弄人也的确令人生气。她把手里那根烧火棍晃了晃,头也不回的大声说道,
“三更半夜的,别老是捉弄人,刚才没被我的烧火棍打疼是不是?当心我再给你一下子,打破你的脑袋……”
其实书房原本只是打算吓唬一下李文学,可没想到她话音还没落,身后却传来一阵嘿嘿的笑声,有个人阴阳怪气的说道,
“嘿嘿嘿,爬南山,上北坡,活人死,死人活,嘿嘿嘿……”
这句话淑芳听过,就是刚才自己刚来的时候那个疯疯癫癫的李文学嘴里叨念的。不过这次却与上次不同,这声音听起来像是一个女人。淑芳不禁皱了皱眉头,但他心里记得赵六姑的嘱咐,硬是没有回头看去,反而加快了脚步,打算赶紧回到家里去。
可她又往前走了几步,清楚的听到身后那阵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了,仿佛就在自己的身后,一转脸便能与那个人撞上。与此同时一股冰冷的气息从后面袭来,顺着她的脖颈,吹进了她的衣服里,让她浑身上下打了一个冷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汗毛也都竖了起来。
身后那个女人,仍旧嘿嘿的笑着,嘴里不住的叨念,
“嘿嘿,爬南山,上北坡,活人死,死人活……”
那声音也越来越近,仿佛就在淑芳的耳朵根子下面响起,这下子淑芳有些害怕了,只觉得手脚发软,咬牙强挺着,继续加快脚步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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