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归去来兮

海都一行人离开真金后马不停蹄地向哈拉和林方向奔去，快走到大斡耳朵的时候，太阳已然挂到了半空。

“休息一下，让马儿也歇歇脚！”

海都勒马说道。

蒙古骑兵们应声下马，围坐在地上，掏出随身带着的肉干低头啃着，时不时地抬起头来用闪烁的目光相互交流着，也会偶尔以极快的速度瞥一眼主子海都。此时的他们极不愿意与海都有任何的交流，哪怕只是眼神上的触碰，或者说，他们因自己为了一只雄库鲁而对主子做出忤悖之举的行为而感到惭愧，也惶恐于没有得到五百个金币和百夫长的自己将会受到主子怎样的惩处。

海都并没有算计着怎样惩罚身边的这些蒙古骑兵，甚至淡忘了这些人不久之前为了五百个金币和百夫长而显现出的悖逆，他的内心已然被一个……或是几个巨大的疑惑填满：阿里不哥给自己的东西——红色粉末——竟然能够让那个拉丁人的伤口迅速愈合，并且在片刻间全然不见了伤痕；当自己将带有拉丁人的血的衣物布角投入火中的时候，飞来的雄库鲁群竟发出了惊人的鸣唳，当所有人都被那鸣唳声震得倒地的时候，拉丁人却安然无事；拉丁人灭火的时候，竟然可以空手去抓燃得正旺的柴棍而丝毫不被灼伤；

在这些让海都疑惑的事情中，有些部分他已经从阿里不哥那里了解了，也正是这些了解让他陷入了更大的不安。他原本以为自己了解事情的全部，从而也判定自己可以掌控一切，然而当这些让他疑惑的事情接二连三地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非但没有了解事情的全部，而且只能算是略微知道了一些皮毛，也就是说，自己竟然用这些仅限皮毛的信息当作谋计的依据！

“骗子！无耻的混蛋！”

海都突然愤恨地吼了一句，并将手中的肉干狠狠地摔在地上。

所有的蒙古骑兵都被这声音惊煞住了，那被海都摔在地上的肉干更是让他们内心的惶恐变成了彻底的惧怕。然而海都的这句怒吼并非冲着他们，而是冲着那哈拉和林的主人——阿里不哥。

关于那传说中的宝钻，海都从许多地方都听过，虽然说法不一，但大体上是一致的：宝钻需要拉丁人的血。而关于那拉丁人，海都得来的信息全都是从阿里不哥那里知道的。他依稀记得前不久阿里不哥情词恳切地告诉自己有关拉丁人的事情，并声称是所有事情：拉丁人与雄库鲁之间存在联系，雄库鲁可以凭借拉丁人的血找到他，拉丁人的血将重启宝钻！

而那盒奇怪的红色粉末，也是阿里不哥给海都的，并称此物可以辨认虚实，涂抹在能开启宝钻的拉丁人身上，能够让其伤口愈合，而涂抹在别人的伤口上，会让那人登时毙命！

但是，海都等人亲眼所见马可·波罗灭火时的场景，更是被那群雄库鲁的鸣唳声搞得痛苦不堪。马可·波罗为什么不惧怕火？烧了马可·波罗的衣角为何会引来雄库鲁的鸣唳？雄库鲁的鸣唳为何会让人痛不欲生？这些都是阿里不哥不曾告诉海都的，也是让海都从认为自己什么都知道刹那间变成认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事情！

阿里不哥在骗人！阿里不哥，这个托雷系的后代，蒙哥的弟弟，这个窃据大蒙古国汗位的家族成员，在骗人！

海都这么想着，在他看来，一定有些什么事，或者说大多数事是阿里不哥不想让自己知道的，阿里不哥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自己，可是他分明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他的盟友，让海都更为恼火的是，自己原本计划利用阿里不哥和他所知道的信息去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现在看来更像是自己被阿里不哥耍了……或者是……利用了！

对，这个无耻的托雷家族的人在利用自己，他手里有宝钻，但是他没有拉丁人，他想要将宝钻解印，就必须利用自己找到拉丁人，然后从忽必烈手中夺取本该属于窝阔台家族的汗位，当他拥有了宝钻的力量，窝阔台家族将永远的失去重登汗位的机会！而自己，只不过是他阿里不哥这一无耻计划中的一颗棋子罢了！

海都越想越想气，他不愿意被别人当作棋子，更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计划——由自己解印宝钻，夺取大蒙古帝国的汗位——泡汤。然而，现如今的自己既没有宝钻，也没了拉丁人，只有一盒红色粉末，除了去哈拉和林找到阿里不哥问个究竟以外，毫无他法。

“大人，有人来了！”

一个蒙古骑兵指着远处喊道。

海都应声望去，看到一队人马正向这里奔来。

“像是从哈拉和林过来的！”

有人小声嘀咕着。海都则纵身上马，喝令道：“上马，备战！”

蒙古骑兵迅速上马，排成一字队形，拔出了刀，举好了弓，擎上了弩，等着那一行人走近射程，也等着主子海都的作战命令。

烈日当头，刺眼的日光让海都等人看不清来者的装扮，但能够从越来越近的马蹄声中判断出来者的人数：至少两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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