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春雨

来犯的敌人终于击毙了，还活着的人却很难高兴起来，一个个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在血水之中，腥红的血水透湿了脚底的鞋，每一个人脸上都显得沉重无比，双颊之上泪痕浮现，双目通红，便是哭，此刻也哭不出声了。

方南迈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了王莽跟前，只瞧着王莽此刻躺在地坑之中，全身骨骼尽断，已是气若游丝了，村里还活着的几人前来，先将他抬起，送到了一处民居之中，紧接着又将沈昊和柳天两人送去养伤。

余下的几人则开始收拾起遍地的尸横来，鲜血混杂着泪水，他们的双手抬着那些村民的尸体，都仿佛在微微的颤抖着，各个眼中都噙着泪水，哽咽不止。方南来到一位精壮汉子身边，那是村里的猎户张大叔，他是这场灾难中侥幸活下来的几人之一。

“张大叔……我……”方南欲言又止，只瞧着张大叔双手在跟前的土里不断的挖着，在那土坑旁边，一个清秀的小女孩从此闭上了双眼，再也不能睁开了。

也不知挖了多久，他的双手满是伤口，鲜血顺着指甲缝里流出，滴在了土坑之上，他没有抬起头，口中却轻柔的说道：“丫头她临死之前都说到，方小哥你是一个好人，让我们不要透露你的行踪，她很喜欢你……”

方南闻言身躯一颤，瞧着旁边那没有血色还带着笑容的脸，一幕幕回忆涌上了心头。

……

“方哥哥，这是爹爹让我送来的大骨头汤，是用山里的大野猪的骨头熬制的，说你吃了身体好！”

“方哥哥，你说这是什么字，隔壁王猴儿都已经学会了这个字了，我还不会，你也教教我吧。”

“方哥哥，山里蚊虫很多，我爹爹说擦上这种油之后，那些蚊虫都轻易不敢接近。”

……

一声声至今仿佛都还在方南的耳边萦绕，他的双目一滴清泪留了出来，猛然间双膝跪下，竟是跟着张大叔一起挖坑，然后将那清秀的小女孩送到里面，随即抬起眼看了一下张大叔，只觉得他仿佛一瞬间苍老的几十岁，就如同一个枯槁的老人一般。

“对不起……”方南呢喃半响，终是说出了这句话，可是对不起还能有用吗？放眼望去，寥寥十几人，不断的拖着地上接近两百多具尸体，每一个都仿佛不知疼痛一般，在地上挖着坑，没有埋入山间，就在这广场之中就地掩埋起来。

张大叔没有说话，轻声一叹，摇摇晃晃站了起来，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另外一人跟前，跟着他们一起掩埋这些亲人们。

方南早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帮着众人掩埋起来，看着那一张张熟悉淳朴，带着安详的面孔，方南说不出的痛苦，每一张面孔都仿佛在他身上插了一刀，他的心仿佛被撕裂，整个人都恍恍惚惚起来。

光是处理这些尸体，他们便用了三天时间，活着的人几乎每一个都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双手之上站满了血迹，有些指甲都翻起，血肉模糊，瞧上去触目惊心，只是他们每一个都恍若未觉，看着前方一共一百九十三座坟堆，甚至还来不及立下墓碑。

终是有人抵不住身体之上疲乏，内心之上的伤痛，他们看着前方上百坟墓，晕倒了过去。

方南此刻也是脸色苍白，嘴唇干裂，纵然他是体修者，可连番大战，又三天三夜不曾合眼，他身体也好似万斤沉重一般，迈着沉重的步子，将那些晕倒的村民送回了屋中，而他却独自咬牙坚持着，完成他该完成的事情。

又是三天的时间过去了，方南此刻已经累得坐在了地上，在他的面前，一共一百九十三座坟墓，每一座坟墓之上都插着一块墓碑，那是用木头制作的，只见木头之上用指血写着许多的字，入木三分，血水浸透，十分通红。

王皮猴之墓，方南立！

张小丫之墓，方南立！

柳风亭之墓，方南立！

……

一共一百九十三个坟堆，便有一百九十三块墓碑，每一个墓碑之上，方南都清晰的标明了所葬之人，何人所立，没有生辰，没有死卒，没有平生，仅仅只是写出那是谁？

方南坐在地上，披头散发，双目无神，他的手指早已经血肉模糊，仔细瞧去，无数木屑还嵌在肉里，方南的双手微微颤抖着，抽搐着，指尖部分苍白毫无血色，就连他整个人都萎靡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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